本報記者 宣金學
就像古希臘神話中沉入大西洋海底的古城“亞特蘭蒂斯”,阿根廷的美麗小鎮伊佩昆也因為自然災難而沉入水底。只是比亞特蘭蒂斯幸運的是,伊佩昆在水中浸泡了25年之后,再次慢慢地顯露出來。
此時,你的腦海里或許出現了一幅美麗小城“芙蓉出水”的面。但真實的情境是,這座昔日的繁華小鎮,如今更像一個白色的幽靈。因為吞沒伊佩昆的水來自鹹水湖,如今破敗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雪白的鹽漬。
災后重現的伊佩昆,到處是斷壁殘垣,枯枝爛木,銹跡斑斑的鋼筋或鐵架,以及被腐蝕得只剩橡膠輪胎的汽車。街道上,還覆蓋淺淺的還未褪去的湖水,如同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水渠。
從高空看去,人們還能清晰分辨出小城原有的格局。整齊的建築像密佈的棋盤,街道方方正正。就在小城的入口處,還立一幅伊佩昆的平面圖:白色的城區,蔚藍色的水,一如天與雲的景象。
這片水,就是小城的另一端的湖。一條綿長的黑色堤像是城與湖之間的和平協定,宣示二者互不侵犯,相安無事。並且,它們還共用一個名字:伊佩昆——原意是“永恆之泉”。
但這一切都在1985年發生了改變。那一年的11月,伊佩昆湖在長期大雨的侵襲后,堤壩潰瀉,湖水漫過城市街道。又過了七八年,整座城市逐漸被淹沒在湖面10米之下。
這座位於阿根廷首都東南500公里的小城,當時還有5000多個居民。但就在潰壩的瞬間,他們几乎來不及抄起家裏值錢的東西,便四散逃命去了。也有人捨不得走,站在自家的屋頂,等湖水退去。也就在那一瞬間,這座曾經有溫泉、酒店、博物館,數百家公司,還有一條鐵路專線與首都相連的美麗小城,從此改寫了歷史。
看過法國導演呂克·貝松拍攝的電影《亞特蘭蒂斯》的人一定記得,那是一個溫柔而美妙的世界——動物是片中唯一的演員,海藍色是影片的主色調。裏面沒有對白,只有音樂與面的結合。
同是在水底的伊佩昆卻全然不是如此。要知道,伊佩昆湖的含鹽度僅次於死海,比海洋的含鹽度高出10余倍。這裏有海一樣的色,卻沒有那麼多富有活力的動物;當然也沒有音樂,沒有對白,只有死寂。
到了2009年,也就是伊佩昆沒入水底的25年之后,隨多雨潮濕氣候的減少,湖面慢慢降低,漸漸露出了城市原有的風貌。不像人們所期待的神話中的“亞特蘭蒂斯”,湖水雕琢下的小城只剩下滄桑和枯寂。
如果你偏愛馬致遠所描述的“枯藤老樹昏鴉”那種別樣的美,你一定會喜歡這裏。就在水漫伊佩昆之前,每年來此觀光旅行的遊客多達數萬人。而如今,這些別緻的景色,吸引最多的只是一些電影攝製組,以及來自各地的攝影師。
法新社攝影記者胡安·馬布洛馬特曾於2011年來到這裏,拍下被湖水浸泡25年之后的伊佩昆的真實景色。如果沒有攝影師們的光顧,這座小城似乎要被世界遺忘了。
也有原先的居民回來,有的試圖打撈些能用或值錢的物品,也有的手裏拿一張上世紀70年代的街景照片,試圖尋找小城曾經的樣子。但是除了藍色的天和白色的雲,其它几乎都已不復存在。
居民們都搬走了,再也沒回來,除了一位叫巴勃羅·諾瓦克的81歲老人。他住在小城一間石屋裏,灰色的牆壁斑斑點點,掛各種各樣的日曆,旁邊靠一把破椅子。除了生火的爐子和幾件簡單的炊具,看不出這是個家的樣子。
他喜歡戴一頂白色的氈帽,坐在廢棄的斷墻邊,回想小城曾經的美好歲月,或者騎自行車,在安靜的小城裡走走逛逛,這就是他簡單卻全部的生活。
“我過得挺好的,就是有些孤單。”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