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朱雲鵬 中央大學經濟系教授
在阿根廷和紐約對沖基金投資人談判破裂之後,該國陷入十三年來第二次倒債風暴。
所謂禿鷹集團,就是私募基金透過低價收購壞債賣出獲利,或經由法院興訟要求債務人還清借款。惡名昭彰的美國禿鷹集團此次以共和黨大金主辛格(Singer)所有的艾略特管理公司(Elliott Management)來對阿根廷發出「攻擊」。辛格的禿鷹集團曾在小布希時代攻擊剛果,要求剛果共和國償還前朝債務,而被美國法院駁回;到了二○○九年,辛格運用複雜精密的財務計畫,控制了供應通用汽車和克萊斯勒車體絕大多數關鍵零組件的德爾菲汽車系統(Delphi Automotive),如今,通用汽車和克萊斯勒皆已破產。
辛格和共同投資人挾持通用公司,威脅美國財政部付給他們數十億元,更要求立即支付其中三點五億美元現金,否則將拆解通用公司,禿鷹集團告訴美國政府,若不配合,「我們會讓你關門」。對禿鷹而言,啃完肉之後只剩骨架的通用汽車和克萊斯勒,已經毫無利用價值,當然可以隨意棄置,任之直接倒閉進入停業清理。
當時財政部派出的協調官員雷特納(Rattner)直言,禿鷹基金的要求根本是恐嚇取財,話雖如此,事關百萬人生計,美國財政部還是默默從汽車業救助基金中提取一百二十九億美元現金及援助金飼與禿鷹,當然,其中絕大部份進了辛格這位禿鷹首領的口袋。另一方面,笑納美國政府的慷慨解囊之後,辛格還是讓德爾菲旗下二十九座美國工廠中的二十五座關廠,生產基地移往亞洲,也轉移走了兩萬五千個工作機會。
二○一二年歐債危機期間,辛格參與了禿鷹投資客達特(Dart)的計畫,他們威脅將製造全歐各大銀行鉅額違約,又從希臘政府身上啃下一大筆錢。辛格也以同樣的手段威脅阿根廷,他拒絕阿國政府債務重整計畫,要求全額清償債務。禿鷹基金循法律途徑,要求摩根大通、花旗銀行、紐約梅隆銀行和瑞銀等各大金融集團交出阿根廷政府十年以來支付的所有款項,還說服法官阻擋紐約梅隆銀行支付五億美元利息給同意重整的債券持有人。對此,阿根廷總統費南德茲聲明:「身為總統,我無法屈從勒索。」隨著總統的強硬態度,阿根廷經濟部長和禿鷹們在七月底談判破裂。阿根廷債務違約,禿鷹基金這次雖踢到鐵板,但也讓倒債後的阿根廷承受未來更高的通膨、企業借貸更加困難等,使經濟表現雪上加霜。
禿鷹集團對窮國的興訟更多。各大對沖基金如辛格的艾略特管理公司,以低價購入一九八○年代剛果獨裁時期的舊債,世界各國若有公司對剛果政府援助投資,則對沖基金伺機於各國法院對剛果新政府提出上訴,要求以折合通貨膨脹的金額,扣押剛果政府的外國資產、他國援助或投資收益等抵付舊債。不只是剛果,許多窮國都遭受禿鷹集團以同樣手段襲擊,而將原可用於戰後復員、衛生、教育、醫療、基礎建設的經費拿去餵養這些紐約金融大亨,而許多外國公司也因此卻步於投資窮國。即使如此,辛格的發言人卻表示是因為剛果政府自己貪腐嚴重,阻礙國家發展,而非他們的訴訟。
美國禿鷹基金把自己獲利建築在別國的痛苦上,甚至連母國百萬生計都只視為勒贖籌碼,鑽研可趁之機以合法文飾為惡,唯利是圖,已經到了泯滅人性的地步。禿鷹的行為與恐怖分子無異,惡行帶來的影響卻更廣泛、更深遠,但卻在既有的保護下橫行無阻;這是現代資本主義發展中最黑暗的章節之一。